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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要看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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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點四十分,蘭卡周邊的自然區掀起了陣陣沙塵,細密的黃沙被風力帶動,飄向了城市上空。

十點四十五分,天空一片渾濁,沙塵暴正式登陸自然區。

SMS安全管理系統中心的眾人默默地註視著屏幕裏的風暴,巨大的漩渦夾著厚重的沙塵猶如千軍萬馬般向蘭卡奔襲而來,帶著野性的兇猛殘暴。

那一刻,人們被張牙舞爪的暴怒場景震懾。

那些細小的顆粒在風力的帶動下化身為勾魂使者,前來向人類討債索命。

諷刺的是它們的形成全是來自滿目瘡痍的自然區。

一塊塊被人類踐踏的傷疤發出怒吼,充滿報覆性的嗚咽哀鳴在城市上空盤旋,毫不留情地鞭笞著人類賴以生存的高科技。

躲藏在城市堡壘裏的人們默默地祈禱,數以萬計的生命把希望寄托到他們的創造上,卻從未想過與自然握手言和。

一秒,兩秒,一分鐘,兩分鐘……

對於SMS安全管理系統中心的工作人員來說每一分鐘都是煎熬。

大屏幕裏一片烏煙瘴氣,人們什麽都看不到了,無法監測到外面的情形,只能祈禱他們的設備夠硬。

展廳裏的王耳隔著防護看向天空,明明是上午,卻暗沈昏黃,仿佛天都要塌下來似的。

旁邊的巴頌喃喃自語道:“好可怕。”

王耳沒有說話。

硯柳生說防禦系統是撐不過去的,意味著這場災難會死人。

十一點零六分,東區SMS安全管理系統的亞瑟接到氣象中心傳來的信息,第一波塵暴即將過去。

同事皮特高興道:“太好了!”

亞瑟的內心雖然激動,但更多的是擔憂。

裏根對防禦系統的專業權威是無人撼動的,既然上面能得出死亡預估人數,那肯定就有依據。

而這一切,才僅僅只是噩夢的開始。

亞瑟強壓下對未來無知的恐懼,默念SMS安全系統最初的締造者阿來拉的名字,尋求心理慰藉。

阿來拉是第一個提出防禦系統概念的人,是他把這項發明推向了可行性。

之後的人們沿著他的理念不斷研發改進,經過了四十七年的不懈努力,才有了今天近乎於完美的防禦系統。

人類用智慧建造出的堅韌堡壘正頑強地接受飆風的洗禮。

那些透明的弧線專為抵禦強風而設計,流暢的線條在很大程度上減緩了風力造成的傷害。

這項偉大的發明造就出維加納的繁榮昌盛與無限輝煌。

它同時也在高校開辟出了SMS安全管理系統專業課程,讓更多的年輕人去學習它,專研它,改進它,為一代又一代後人的生存環境而努力。

十一點十八分,第二波強風來襲,SMS安全管理系統中心的工作人員在裏根的示意下對系統進行檢測排查,很快各個區域傳來檢測匯報。

“報告總部,平南防禦一切正常。”

“報告總部,東區防禦一切正常。”

“報告總部……”

目前蘭卡及周邊城市的防禦系統還在頑強運轉,暫時並未受到影響。

然而僅僅只隔了半個小時後,一道巨響令平南區的人們受驚,有人驚恐地看到最外圍的防禦層開始破裂,只消片刻,密密麻麻的蜘蛛網狀布滿了上空。

同時,系統的警報聲被拉響,傳遍了整個城市,“警告!警告!平南區坐標T軸2.7Y射線發生故障,該區域沙塵暴將灌入城市,請系統人員及時維護!”

“警告,警告……”

盡管系統負責人裏根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,但還是被突如其來的變故打得措手不及。

由女王組成的安全小組立馬對平南區的工作人員進行緊急溝通,要求他們嚴密監控該區域情況,做好應急措施。

不多時那片蜘蛛網狀的防禦層被強風徹底擊破,伴隨著一聲巨響,碎裂的防禦體被大風掀走,留下一個窟窿。

風沙從窟窿灌進,侵入內網層,不一會兒大片黃沙湧入。

巨大的風力給這片區域造成了不可估量的傷害,防禦層一旦被突破,將潰不成軍。

不出所料,十分鐘後,東區的外網開始出現蜘蛛網狀的裂縫。

系統的警報聲再次響起,“警告!警告!東區坐標R軸2.2A射線發生故障,該區域沙塵暴將灌入城市,請系統人員及時維護!”

展廳裏的人們開始騷動起來,王耳密切地關註著天空,神情嚴肅。

巴頌激動道:“外網破了,我們的外網破了!”

“砰”的一聲,附近的防禦層被強風掀開,破口一直蔓延到展廳上方,灌進來的沙塵直接把內網覆蓋了。那些沙子在內網層瘋狂卷動,試圖突破阻擋它們的防護。

接著系統的警報聲又一次響起,“警告!警告!耶圖卡坐標D軸1.5C射線發生故障,該區域沙塵暴將灌入城市,請系統人員及時維護!”

僅僅只隔了幾十秒,系統的警報聲密集傳來,“警告!警告!東區坐標R軸2.2V射線發生故障,該區域沙塵暴將灌入城市,請系統人員及時維護!”

“警告!警告!四區坐標E軸0.6R射線發生故障……”

“警告!警告……”

幾乎在一瞬間,警告聲在城市裏此起彼伏,搞得人心惶惶。

不安的氣氛彌漫在人群中,巴頌盲目樂觀道:“我們還有兩級防護,萬一都扛不住了就往地下跑,總有辦法躲過去。”

王耳忍不住道:“地下,容納不下,所有人,一旦防禦崩潰,城市將,徹底暴露在,自然環境下,高溫和大量,人群聚集,會嚴重,缺氧。”

巴頌差點哭了,他又何嘗不知這個道理,“王耳你是魔鬼!”

王耳沈默不語,他只是太耿直了,沒有阿Q精神,不懂得自我安慰。

防禦系統終歸沒能抵禦住第二波強風侵襲,隨著外網被肆虐得支離破碎,內網也跟著崩潰。

令人絕望的是人們無法采取修覆行動,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它們被一點點攻破摧毀。

畢竟目前的惡劣環境是沒法去做處理的。

中午十二點十四分,第一級防禦層被沙塵暴吞噬,遺憾的是強風還沒有收手的意思,反而入侵得更加兇猛。

十二點四十三分,糟糕的情況出現了,第二級外網出現破裂點。

僅僅只隔了幾分鐘,第二波警報聲開始此起彼伏,無休無止。

裏根知道災難即將到來,當機立斷聯系安全小組,請求將各區域人員轉移到地下,塞不下了也得硬塞。

女王不敢猶豫,立馬下達命令。

系統開始播報通知,“請各區域工作人員註意,請各區域工作人員註意,第二級防禦系統即將被沙塵暴突破,請地面上的市民迅速轉移到地下基地,請廣大市民配合我們的工作人員,勿要拖延時間。”

“請各區域工作人員註意……”

一遍又一遍的緊急通知伴隨著二級防禦的破損,令人惶惶不安,巴頌哭喪道:“我們是不是要死了?”

“我不想死,我還這麽年輕,我真的好害怕。”

“防禦系統到底能不能撐過去,上面為什麽不給個準話,讓我們有個心理準備也好。”

“是啊,他們到底行不行?”

“我心頭好慌,感覺呼吸困難,不行了,我不行了……”

各種聲音在展廳裏嘈雜,擁擠的人們被恐慌情緒籠罩,地下基地裏的亞瑟忙得焦頭爛額,沖皮特大聲吼道:“連線上將,讓他把第五區的人全部疏散到車站!”

第五區的黑市已經塞滿了人,各個地下基地同樣爆滿,但地面上還有數萬人需要安頓。

不止東區如此,每個區的地下空間嚴重不足。

蘭卡是星際城市裏人口最多的城市,盡管前兩天已經離開了不少,仍舊還有很多人守在這裏。

這場沙塵暴是維加納有史以來最為嚴重的災難。

三級防禦他們曾啟動過一次,但那次的塵暴被二級內網防住了,這次顯然要嚴重得多。

多年來的舒適安逸令人們放松警惕,光顧著發展經濟,恨不得在這片寸土寸金的土地上掘地三尺,而忘了防禦系統存在的根本原因。

現在,自然帶著魔鬼的步伐將人類的驕傲踐踏得體無完膚。

二級防禦只堅持了二十三分鐘就被強風突破,而地面上還有大量人員滯留。

硯柳生和巡防緊急疏散地面上的滯留人員,途中有個小男孩膽怯地拉他的衣角問:“上將,我們會不會死?”

硯柳生心頭一緊,蹲下身認真道:“我們會好好的,只要你乖乖聽媽媽的話,就一定能好好的。”

“可是媽媽說我們很危險。”

“女王和上將會保護你們。”

“真的嗎?”

“真的。”

“那我長大了也要像你這樣。”

硯柳生摸摸小男孩的頭,卻怎麽都安慰不下去了。裏根的預估死亡數據猶如一根銳刺紮在他的心頭,只能隱忍。

一點三十八分,三級防禦的外網上開始出現裂縫,沙塵暴和臺風的摧毀力達到了巔峰。

強大的破壞力在頭頂上搖旗吶喊,人們驚恐地看著防護一點點坍塌。

那些蜘蛛網狀越來越大,越來越大,最後“砰”的一聲,被徹底擊破!

有人的心理承受力太差,嚇得到處亂跑,羊群效應導致人們像無頭蒼蠅般慌亂逃竄,場面頓時失控。

各區域爆發出不同程度的混亂,包括東區。

一點五十七分,人類最後的防禦被沙塵暴攻破。

大量沙塵突破內網入侵進城市,因還有防護在頑強抵禦,暫時能見度不是太糟糕。

為了拖延防禦系統的壽命,給人們爭取到足夠的轉移時間,還在排隊的王耳當機立斷聯系硯柳生,問他東區防禦系統的支點在哪裏。

硯柳生在混亂中拋出附近的一個地點,王耳切斷連接,把個人終端扔給巴頌,迅速跑了出去。

巴頌著急道:“王耳你他媽跑哪裏去?!”

用最短的時間找到系統的支點,王耳摘掉防護,任由肢體蛻化成藤蔓。

數不盡的綠色生命猶如水蛇般迅速擴張爬上了防禦系統的透明墻壁,只是與以往的細弱不同,藤蔓的根莖非常粗壯,圓盆狀的葉子在沙塵中迎風飛揚。

短短幾分鐘,巨大的藤蔓爬上了系統的內壁,以囂張的姿態攀延到內網頂端。

無數觸手像怪獸般延伸,一點點將防禦吞噬,仿佛沒有盡頭。

有人發現了異常,驚恐地指著頭頂上的怪物,大聲道:“那是什麽?!”

人們紛紛仰頭觀望。

破損的防禦被密集的藤蔓堵住,整個東區很快就被它們侵占覆蓋。然而它還不滿足,頂著風暴在上空肆無忌憚地擴張,仿佛在向自然宣告它的領土。

旺盛的生命力帶著不容褻瀆的神性將整個城市上空庇護。

那一刻,看著天空中的綠色屏障,硯柳生的內心被徹底震撼到了。

他記得王耳曾說過,只要他願意,他們的防禦系統輕易就會變成廢墟。

他確實有這個本事去破壞它。

數不盡的藤蔓在城市的上空形成了一道天然的綠色保護屏,雖然途中有不少分枝被暴風切割斷,但它仍舊用生命去捍衛數萬生靈,哪怕人類曾經對它充滿惡意。

城市的九個區域出現了不同程度的破損,王耳努力去修補覆蓋那些破損的防護。

131年的進化修行令他變得像個可怕的怪物,一直以來他都把自己包裹在人類柔弱的軀殼裏,直到今天顯露真容。

強悍,可怕,足以顛覆人類對植物的認知。

從高空往下俯瞰,人們猶如螻蟻般在他的身下混亂奔跑。

頂著憤怒的沙暴,此刻他已是強弩之末,是支撐不了多久的。

SMS安全管理系統中心的工作人員全都被突如其來的場面震住了,裏根不可思議道:“那到底是什麽東西?”

沒有人說得清那些生命力旺盛的綠色植被到底是什麽,但不管怎麽樣,它是從大自然裏奔赴而來的使者,帶著崇高的信仰與救贖前來拯救人類。

地面上的人們又多了近二十分鐘的生機,不少人安全轉移到了地下基地。

王耳再也無法堅持,大片藤蔓開始枯萎脫落。

他的身體一點點被暴風吞噬,求生的意志促使他自保。

覆蓋的藤蔓迅速縮小,暴露的防禦系統很快就被飆風摧毀,黃沙囂張地湧進城市,侵蝕著人類的文明。

頭頂上的保護像斷線的風箏消失得無影無蹤,野蠻的大自然開始了它的狂歡,喪失了防禦系統的城市猶如嬰兒般毫無抵抗力,只能任由它肆虐。

漫天黃沙把整個城市籠罩,能見度僅僅只有幾米。

巨大的gg牌被腰斬,嬌嫩的植物被折斷,各種建築轟然倒塌……只短短兩三分鐘,井然有序的城市被恣意踐踏。

人類絕望的哭喊聲被暴風吹走,躲在地下基地裏的人們或慶幸,或悲傷,或難過,但他們還是太天真,這僅僅只是災難的開始。

撤離到地下的硯柳生心急如焚地嘗試聯系王耳,終端上的陌生聲音令他的心墜入了冰窟窿。

意識到王耳極有可能還在系統的支點凱旋路,他當即通過綠色生命通道狂奔出去,身後傳來畢桑驚惶的呼喊聲:“上將!上將!”

硯柳生頭也不回,消失得義無反顧。

地下基地的綠色生命通道四通八達,硯柳生不顧一切狂奔,前往凱旋路的出口處。

人們不解地看著那個在通道上瘋狂飛奔的男人,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。

生平第一次,硯柳生的內心感到絕望又挫敗。

哪怕他爆發出驚人的速度奔向出口,仍舊覺得前方的路漫長得看不到盡頭。

花了八分鐘抵達凱旋路出口,工作人員擔憂地開啟一條小小的通道,硯柳生一言不發地沖了出去。

僅僅一門之隔,地面上全是黃沙,他頂著外頭的飆風前往支點建築。

尋到一處落腳的地方,硯柳生開啟生命探測儀,把附近的生命跡象尋了個遍,最終在一處垮塌的居民樓裏發現了線索。

殘留的枯萎藤蔓告訴他王耳就在這裏,他徒手搬開廢墟狼藉,找到一處狹窄的通道不顧垮塌的危險鉆入進去。

刺目的燈光穿透了廢墟裏的昏暗,陷入混沌中的王耳仿佛聽到了遙遠的天邊傳來熟悉的呼喊聲,一遍又一遍。

沈重的眼皮困難地動了動,刺目的燈光令他不適地皺起眉頭,硯柳生小心翼翼的呼喊聲刺激著他敏感的神經,痛苦張嘴道:“別,別,看我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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